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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19

鯊魚

有一次,我和樁打賭,有一天我們要一起從不同的地點出發,然後在沒有約定好的地方再相遇一次。樁不想打這個賭,他說:「為什麼不一起出發就好了?」於是我沒跟他約定就離開了。

有一次,我和漢打賭,有一天我們背對著走,心裡默數到十,如果同時回頭那我們就在一起。漢不想打這個賭,他說:「除非我們拿一個時鐘,不然我不喜歡這個遊戲。」於是我送給他一個懷錶,然後默數到十,他仍然沒有回頭。

有一次,我和小梅打賭,下一次妳遇到男人一定比現在這個好,妳就放下看看。她拿起桌上的扇子搖啊搖,一句話也沒說。小梅不想打這個賭,風吹在她的瀏海髮際。

有一次,我和這個世界打賭,假設我贏了,那我的願望都會實現。世界叫我看樁,他現在跟一個女孩正在搭火車橫跨西伯利亞。世界叫我看漢,他已經白髮蒼蒼,目光如炬,仍然繼續地往前邁進。世界叫我看小梅,在23歲時她吞了安眠藥結束生命,下一個男人害慘了她。

世界說,「妳都輸了,憑甚麼跟我打賭呢?」我很難過,於是我變成了一塊岩石,讓海浪沖刷著我。

幾百年過去了,有一天我忍不住跟雨水說:「如果你看得見我,那你願不願意跟我賭一把?」雨水什麼也沒說,隔日下了一場大雪將全部的秘密都覆蓋了起來。大海都結凍了




2009-10-15

cyber

其實如果在後未來的城市,網路小白寫的東西,雖然集體意識很絕望,但那可能會是某間工廠運作的能源噢。

you know, 精神力那類的。
噴出來都是廢氣的工業感。

越絕望的東西,因為光禿禿什麼都生長不了,反而壓到了底線全部都翻了過來,成為超越極限的意念,規律地、緩慢地、協調又安穩地支撐起黑色的城市。

那樣的一天會來臨嗎?

2009-01-09

Oh my heart, it just fell apart




阿慎總在等火車的時候,用眼角餘光觀察坐在販賣部旁邊的老婦人。


說不出她到底幾歲,銀髮頑劣地纏繞佈滿皺紋的臉龐,少說有六十?但換個角度想,或許是經歷了遊民般的人生,讓老婦比實際年齡更增添十來歲也不稀奇。

沒來由阿慎想起了媽,平常沒事就去打玻尿酸肉毒桿菌,阿姨們都愛誇她怎麼也猜不出實際年齡,想到老婦和媽之間微妙卻又天壤之別的相似和差異,他笑了笑,想要趕緊回到家的意念又加深了一層。好想吃媽煮的一桌家常菜阿,玻尿酸肉毒桿菌驟然讓阿慎覺得,某種確切的感性來回縈繞,既是幸福又是溫暖。



火車遲遲不來,已經持續快一年有了,打從阿慎搬到這讀書開啟了兩地通車的生活,就常常有機會觀察販賣部旁的老婦。她總是坐在破洞掉漆的塑膠長椅上,有時傻笑或向路人胡亂碎唸,瘋瘋癲癲的特質就如同在路上遇到的莽漢或痴婦,你選擇避開他們的目光、繞道而行、當成空氣的存在,一種在正常社會中顯露的不正常,而我們再將它變成常態性的瘋癲而忽略。



阿慎雖然這樣想,但其實他覺得無所謂。耳邊放著一首西洋歌曲,學妹給他的 In Love With a View。學妹說,偶然在她爸留下的一張舊唱片裡找到。淡淡卻蘊藏情感的唱腔,到最後一波接著一波的音海,在這略為空蕩的小鎮車站,聽起來格外動人。


阿慎翻閱著字典邊查詢歌詞,不一會兒就忘記了老婦的存在。




我記得妳在尋找
我以為妳還在尋找

所以我接起了電話

聽到妳依然記得那次的風景

我感到很開心






女人清洗著鍋子,幹練地把它架在檯上晾乾,看著一桌菜,她等著兒子從遠方回來。


她知道其實不只是這樣,某一部份的她已經失去歲數,在人生路途的一端遙望著鐵軌的盡頭,靠著想像以及追悼生存。

鐵路那端究竟有些什麼?妳喃喃自語。是山嵐下的雨、永恆枯槁的樹、海洋浸溼的一整片草原、是一個虛幻的影子,渲染著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失敗的、拋棄的、做夢的、離去的、悔恨與心傷、希望或絕望,都若有似無帶到了影子上,那的確是靜謐與哀慟的等待,我卻永遠在車站失了魂,偏了軌向周遭生活疾駛下去。


所以任由烏黑的長髮倏地花白,想著大概是走不出去了,偶爾向身旁的路人釋放微弱的呼喊與求救,但是在沈默不語的社會發送訊號,他們已熟練地轉換成常態性的噪音忽略。而當妳用眼角餘光瞥見對面的年輕人,正熱切地望著盡頭那端,已經持續快一年有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妳更加失語,頹喪又震驚地呆坐。


雖然在妳看來,車站中每一個形體,都帶著一點巧妙的隱藏與過度保護的瘋。即便妳厭惡時間、理智還有人被賦予的世俗價值,最終車還是要開,而他還那樣年輕。妳希望他別待在這裡,前方有更美好的世界。妳怕與他流有任何相似的血液,因為恐懼毀滅所以催促著年輕人離去。



why are we here? in this room with a view?
and so much of you, it's so far from here.



女人這樣想,又馬上被門鈴聲響拉回思緒。



她早打算好,退休前辛勤工作,提供足夠的能源持續養活瘋癲的老婦因為最弔詭的是,瘋癲的老婦也因此養活了她。



開了門擁抱那無法用幾顆安眠藥道盡的人生,繼續以確切的感性發啟黑暗死寂的深淵,已經荒廢許久的販賣部和失色凋落的長椅,看著另一月台持續湧進的生命,無論是好的壞的。




So I stood at the station

With a plan and a pocket of poems


Heroically tragic

Bearded and blind with obsession





I'm a car without hope

Too close to the ditch to go far

I showed you my field


I said this is my field


But you weren't impressed




May 8, 2007

2008-07-07

正當性

多尼一點都不覺得這樣奇怪,相反的,他倒是頭一次在眾人面前發飆,那蘊藏很久老在黑夜中無所適從的能量,終於在今天的會議桌上翻騰到現在那些大老闆嚇傻 了。多尼一點都不覺得這樣奇怪,相反的,他倒是頭一次在心底確切感受,那夏日午後甜甜帶點鹹度的汗味兒,和床上披散了長髮的她,以及某次深夜放了一千百次 的 when i got alone at night。


多尼第一次感到渴望,像是被單裡扎人的粗縫線,他身體劇烈地渴望被摩擦,在針刺出的一個個洞中,用盡力氣撕扯,鑽出一被子四四方方的秩序。他想起那句歌 詞,It is my own heart that beats wildly - I do not know how to quiet it. 他很想要大笑,於是起身把房裡的垃圾收了收,開了門將它們擱在門外。然後他繼續抽起耎煙,那是醫生開給他的抑制興奮劑正緩緩地使他感到平靜。




凌晨一點的時候,多尼如往常上線與以國R小姐對談。他們今天聊了關於麥禾平原的瑣事,交換一下人造農作物被菁英與土地流氓混合剝削使用的荒謬與正當性,然後下線之前多尼跟R小姐說,

今天我很失望也很快樂。


R小姐從螢幕中遞出一顆水梨,

吶,我們這裡產的。充滿夏日午後甜甜又帶點鹹度的水梨噢。



多尼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今天在會議桌發生的事。其實關於觸碰心靈這擋事,多尼他向來拙於言辭。R小姐說她那裡有一條河流,村民們順水而居。要不是大家都得一種無藥可醫怪病,她覺得這樣自給自足的生活蠻好的。

「短暫滯留的生命。無知地死去和全知但永無止盡的探索,你選哪個?」

他無法像R小姐這樣坦然地問。大體上是因為他壓根不知道死是怎麼回事。他再拿起一根耎煙,擰了一擰靠在鍵盤上想著,對著已離線的視窗發呆好一陣子。




更晚的時候,門打開了。
門邊的垃圾像是被人翻過一樣,呲牙咧嘴探出了一個個頭顱,滾進了房。那是今天桌上的大老闆,旁邊裙子短的不得了的女秘書,床上的她和空洞的雙眼,R小姐和某一年的夏日午後。多尼啃著水梨,血流成濃濃的一攤嘔吐物,他再俯在地上將他們一一舔起。



當愛情來臨,她坐在我身旁
When my love comes and sits by my side,
而我的身軀顫抖,雙眼微微垂下
when my body trembles and my eyelids droop,
夜晚悄悄來臨
the night darkens,
風吹熄了燈火
the wind blows out the lamp,
雲遮掩住了星辰
and the clouds draw veils over the stars.
那是我胸膛上的寶石在黑夜中閃耀發光
It is the jewel at my own breast that shines and gives light.
我不知道該如何將她們隱藏
I do not know how to hide it.



大概是上幾代的歌了吧?
因為現在已經看不到雲也看不到星光,更不用說風了。


多尼想著又再抽了一根耎煙,坐在床沿握緊拳頭,
使足了勁吸了一大口氣,如醫生交代練習著規律的呼吸。


在黑夜中,它蒸發成一癮煙霧。多尼它說它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

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這樣不停複製貼上,直到最後它散了再歇斯底里笑了起來。




2006-11-26

2008-03-03

稀世珍寶

曾經我有一個佈置的很溫馨的房間,裡面有一個大笨鐘。他的外殼是樹幹打造成的,他的指針漆成銀色,那種漂亮的銀我只有在媽媽的頸鍊上看過。還有他的聲音,「滴答滴答」, 只有這種聲音可以輕輕伴我入睡。記得我在雪地裡找到他時,我簡直像是找到了稀世珍寶般的快樂。

每天我都會對大笨鐘說話,大笨鐘每次都很準時「咚、咚 、咚」地報時,所以我一點都不寂寞。因為有大笨鐘陪伴,我覺得我過的好幸福、好溫馨、好美滿。每天只要能在正確的時間聽到大笨鐘的聲音,我的心裡就好安定。


有一天我出去很遠的地方找食物,結果我遇到了一匹狼。牠把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騙光了,我好生氣,就尋著雪裡的腳印跟蹤牠。路途很艱辛,而且夜晚沒有大笨鐘的陪伴,好孤獨,根本就睡不著覺。我走了好久好久,跌進谷裡好多次,跌了再爬起來。在谷裡沒有食物時,便隨意採了些野莓充飢。後來發現有種野草長在大樹幹旁,它的野味比我在家外面種的蔬菜迷人多了。我也爬過好多高山,看到了鑲嵌在高山中的湖,白色陽光照在湖泊上,反射的光冷冷的,讓我的心好寒。但我卻覺得這是我看過最好看的銀色。

後來我在湖的旁邊找到了那匹狼,不知道為什麼,找了牠那麼久,看到牠卻不憤怒了。回去吧!我什麼力氣都沒有,心裡覺得空空的。狼的眼神像是我上次看到的鷹,起飛前朝我望了一眼,卻讓我傷心了好一會兒。


回家的途中,我一步步走著,想到了家裡的大笨鐘,他一定也很寂寞吧。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多繞了好多小路,一邊繞一邊哭,然後眼淚掉下去的地方,都長出了一根根荊棘。我被刺的好痛,但我還是不想回去。我明明很想念大笨鐘的滴答滴答聲,但是卻一直繞路,眼淚越掉越多。

結果,我在家的門前,又看到了狼。

牠是怎麼找到這的呢?我不知道。不過牠毛的顏色好漂亮,我蹲在牠前面看了好久。我看到了牠身上跟我一樣的刮痕,牠是不是悄悄地跟在我身後?我看到了原本不敢碰觸的那一身狼毛,看到牠眼睛已不再睜開了。狼已經死了,我知道。終於我可以輕輕的摸牠了。我傷心卻又開心的看著牠,聽到了屋裡大笨鐘「咚... 咚... 咚...」好幾次,響到了好遠好遠好遠的地方。


我在屋外看著死去的狼,盯著看了好幾年,終於我把狼拖進了屋裡。可是我找不到地方可以掛牠,屋子的爐火燒的好旺盛,牆壁是橘色的,牆角還有可愛的小雛菊。我好難過。

狼應該要配上很冷很刺的銀色,像我看到的高山湖面。我好難過,狼住的地方不應該這樣暖和,狼要乾淨白色的雪陪伴牠。於是我把小屋拆了、燒了,心愛的大笨鐘,似乎很久沒聽他再敲過,我把他賣給一個古董商,希望下一個買他的人珍惜他。



我和狼搬到了高山上,住在山洞裡。我的床不再是柔軟的棉絮而是松針鋪成的硬石板,我沒有了爐火, 冷的時候我吹著氣欣賞凝結的冰晶,每到了黑夜沒有燈火照亮,可是我卻愛極了在黑暗中辨認動物的聲音。我沒有煙囪冒出裊裊炊煙,但知道哪棵樹的果實最甜美。狼掛在我的洞門口,我覺得牠在那裡很適合。每天早上醒來我摸摸狼毛,想一些我以前找尋牠的旅程,我覺得這樣的日子很不錯我很開心。有時候我會唱唱歌,偶爾會想起牠的眼睛,很哀傷,但也一下就好了。

有一天我晚上睡覺,夢到了大笨鐘,結果醒來在黑夜中發呆好久。突然我好想念大笨鐘的滴答滴答聲,幸好還記得我是賣給哪個古董商,不然把它買回來好了。後來我找到了古董商,他說大笨鐘還在,可是他發現原來大笨鐘是無價之寶阿!原來大笨鐘的木頭是用千年神木做的,敲出的聲音才會那樣清脆;大笨鐘的指針是世界上最昂貴的銀打造的,這種銀地面上已經挖不到了。我懇求他賣回給我,古董商卻一直搖頭。

後來我在外面晃蕩了幾十年,替他找到了更多更珍貴的東西。我到了北方的森林偷到白老虎身上的金毛,東方的大海獵到最古老的海龜殼,西方的沙漠換得一瓶百病皆治的露水,南方的草地馴服一匹永生不死的神駒,終於他才肯把大笨鐘還給我。拿到了大笨鐘,我好高興!而且保養的很好,木頭的光澤很亮,只不過時間走的有點慢,還有咚咚咚聲已經沒有那麼清脆了。不過我沒關係,看到了大笨鐘我就好安心了。花了好久的時間,我才把大笨鐘扛回山上。


可是看到狼的那一剎那,我知道我錯了。狼適合高山和雪,大笨鐘卻不適合。大笨鐘適合掛在我以前的小木屋中,卻不適合掛在坑坑洞洞的岩壁上。我好傷心。我到底在幹什麼傻事呢?為什麼我總以為自己對的、自己相信的,就覺得是正確的?為什麼我以為用更珍貴的東西,就能順理買回大笨鐘?大笨鐘是我的寶貝,可是我現在卻不知道要將他放哪了。

後來我把他擱在我床邊,想著之後再把他送回去吧。那晚大笨鐘滴答滴答的,我沒有辦法睡著,眼淚滑落到大笨鐘的玻璃上,看起來好像大笨鐘也在哭。「滴答」、「 滴答」、「 滴答」...


把大笨鐘拿回去古董店時,老闆很高興。他說,有一隻小精靈也很喜歡這個大笨鐘,而且他雖然沒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可以換,但是他每天都只有聽到大笨鐘的滴答聲才能睡著。我聽了很開心,把大笨鐘送給了他,告訴他要好好珍惜,沒有人將再知道這大笨鐘的好。


於是,我又回到了高山。伴著我的狼,唱著我的歌。有時候我會想起不知道在哪邊的大笨鐘,隨口就把滴答滴答聲編進了歌裡。我覺得很好聽,讓我覺得這片雪地有一些別的色彩。滴滴答答、晶晶亮亮的。


有一天我早上起來,突然很想跟狼行個禮。
我深深地一鞠躬,
嗨,你好。這麼多年了,請多多指教。
笑了笑,我知道自己終於也要死了,
我最後還對狼說了這個-
我是真的,



很愛你阿。






2002-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