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06

清明時節雨紛紛

清明節,爸從寶山開車前往南庄看外公外婆。陷入夜晚的山區,幾乎沒有燈火或人跡,山谷被雲霧包圍著。靜靜的很舒服。


我爸媽很愛比較自己的故鄉哪個最美,爸說寶山擁有壯闊的山景,常常開車到一半臨時起意停在路邊,指著遙遠的山線跟我們說那座是五指山,那區是誰家的橘子園,那片是他和姑姑們合買的一小塊地。或看著腳下的丘陵,不發一語喝著保溫壺裡的茶,享受各方吹來未經渲染的風。寶山在他的心裡總是很遼闊,那是他以前每天徒步上學的泥巴路,看著它們鋪成石油、連接開通的高速公路、高鐵一班班飛梭在山底下的隧道裡。



從寶山開往南庄的路上,可以很明顯感受景色由瀟灑粗曠的大地風情轉往細緻溫柔的小橋流水。媽這時就會說了,「你看南庄多秀麗,這獅頭山阿,秋天佈滿了蘆葦,真是越看越美。」語氣中掩藏不住驕傲。有次她忍不住搖下窗戶,「你們看,就是這個角度最像獅子。我們以前唸書的時候,和你阿姨常常從獅頭爬到獅尾,那個山口,都開滿了櫻花呢。」我媽很愛看花,哪裡有花季她就往哪跑。隨著車子開進南庄小鎮,她會這樣讚嘆:「郵局旁這木棉樹是全台灣最美的木棉樹了!」直到我爸把車停在外公家門口都還會繼續碎唸,「春天的時候,哇,我可沒在其他地方看過結滿那麼多花的木棉樹喔。」惹得我爸在旁邊回「是啦是啦,就妳南庄最美」。


可惜的是,就在今年初還去年,木棉樹被砍掉了。那一次開進鎮裡,老媽看著被截一半的樹幹直呼好可惜。但其實我覺得老一輩的人,他們比較不會沒事就唏噓感嘆。雖然我知道木棉樹在媽記憶裡那麼美好,但眼神裡是看不見落寞的。我想那是因為他們總是很堅強,從清苦的鄉下人家,一路靠自己唸書打拼、照顧弟妹、寄錢回家、成家立業、養兒育女。他們把世界扛在自己肩頭上,總是往前看。無論是不再開花的木棉樹或被道路一再切割的山巒,對他們並不能構成什麼足以動搖的意義。







夜晚,終於抵達南庄的我,趁大人聊得正熱,徒步前往小鎮底端的7-11。看著從外地入山的小轎車一台台開過,曾幾何時,從頭走到底不需要15分鐘的小地方,已經變成熱門旅遊勝地。以前我和弟妹跑上跑下的小山坡,現在則掛上很詩意的名稱「桂花巷」。我繼續走著,夜深了,做遊客生意的小攤紛紛收店中。漸漸地小街又回歸安靜的模樣,交雜幾聲稀落的嘻笑,準備入睡迎接更加忙碌的週末。


我來到明亮的7-11,翻閱報紙,確認週四發的新聞稿有上報,買了一杯咖啡佇在欄杆那喝。瞧著自己口中吐出煙霧,想起路上迷濛的山嵐。






令人討厭又感傷的都市人,動不動就唏噓感嘆的都市人,背後是光亮刺眼的商店,沒有咖啡就精神不濟的都市人。想起那片海洋就啜泣的都市人。好假好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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